摘要： 本文基于诠释主义研究范式跟踪研究了某省烟草商业集团公司ERP的实施过程， 提出保障ERP成功实施的具体策略， 不仅包括关注软件的特性及其背后的观念和文化、 关注标点化、 采用铭写增加不可逆转性和关注利益多样性等， 还应包括关注涌现网络。

关键词： 行动者网络理论 传播网络理论 ERP

   （一） 引言

目前在使用行动者网络理论研究技术与社会的交互过程时存在两点问题。一是许多学者是使用纵向的、 人种志的方法来描述这一过程， 整个过程包含了太多不同类型的行动者， 因此很难用叙述的方式描述他们之间的关系。二是转译过程只识别出利益驱动的一种传播机制， 在传播理论中仅代表了正式网络的形成机制， 需要补充涌现网络的理论来解释社会网络的转译过程。Contractor和Leonar⁃di （2011） 提出了利用行动者网络理论与传播网络理论相融合的方式来诠释技术与社会的交互过程。本文将按照融合后的理论对ERP实施过程进行诠释，区分出正式网络和涌现网络， 更深入地分析转译过程。

（二） 研究范式和理论基础

1.诠释主义研究范式。本文采用诠释主义研究范式，诠释主义者不认同世界独立于我们对其的认知而存在， 它假定我们对真实世界的认识只能通过社会建构来获得， 它不事先定义自变量和因变量， 更加关注各种情景出现时人们感觉的复杂性 （Kaplan and Maxwell， 1994） 。它试图通过人们为之赋予的意义来理解社会现象。在信息系统领域，诠释主义的研究目标是更好地理解信息系统的应用背景，信息系统如何影响和被环境影响。因此在研究ERP实施过程的问题上， 诠释主义研究能更深入地理解整个过程。

2.行动者网络理论。行动者网络理论是由社会学家Latour （1987） 等人提出， 将研究的本体定位于行动者网络，所有的行动者都是处于行动者网络之中， 行动者之间相互作用， 形成了行动者网络， 行动者网络构建了社会—技术秩序。因此可以被用于描述和分析 ERP 的实施过程。ANT提供了丰富的概念集来帮助我们理解ERP实施过程中技术和社会的交互。

3.传播网络理论。按照传播网络理论， 网络代表一群节点集合的连接关系。每一个节点对应一个实体， 这些实体可以是人、 组织、 非人类机构， 文档、 软件等， 关系可以是传播、 影响、 解释或者资源的转移， 传播网络理论提供了图形化的方式来描述网络中的节点和关系 （芒戈、 康特拉克特， 2009） 。关系是网络分析的中心， 因为它们定义了个人、 群体和组织间传播联系的本质。传播网络理论认为， 信息、 知识和观念的传播基于两种网络： 一是正式网络， 它是基于网络节点的权力和资源而实现的传播； 二是涌现网络， 涌现网络可以用多种传播理论机制来解释， 例如自利理论， 集体行为理论， 社会交换理论， 平衡理论， 同嗜理论， 接近性理论， 协同演化理论和认知网络理论等。

4.行动者网络理论与传播网络理论融合。Contractor和Leonardi （2011） 提出将行动者网络理论与传播网络理论融合， 行动者等价于传播网络理论中的节点， 行动者之间的关联则代表节点之间的关系， 这样就可以借助传播网图形化方式来描述行动者网络， 并且借助于中心度和连接强度等概念分析当前网络的稳定性。此外， 传统的行动者网络只是关注由焦点行动者征召的正式网络， 实际上正式网络会触发涌现网络， 正式网络要能够充分利用好涌现网络才能做好转译工作。同时网络分析人员不仅需要描述行动者网络， 还应该去解释行动者网络的稳定、 风险和隐藏的动力机制。本文的案例主体部分将展示如何利用行动者网络理论与传播网络理论相融合的理论来诠释ERP的实施过程。

（三） 案例研究过程

课题组首先在本文第三、 四作者的指导下， 基于行动者网络理论和传播网络理论进行了研究设计， 然后按照研究设计于2011年10月对A集团公司的ERP软件的实施过程进行了调研， 本文第一、 二作者全程参与调研和论文撰写。A集团公司下辖一个省公司和14个市公司， 我们采用深度访谈的调研方式， 共进行了20次正式的面谈， 面谈对象有15位人员， 他们分别是A集团公司和ERP软件公司参与该项目实施的关键人员。接下来， 将利用行动者网络理论和传播网络理论对A集团公司ERP软件的实施过程进行诠释， 按照两种不同的粗细粒度对于网络的构建过程进行分析， 分别是软件整体实施过程和会计科目实施过程。

1.软件整体实施过程分析。通过对比分析软件实施前后的行动者网络， 我们在转译过程中识别出了一个正式征召网络和两个涌现网络。正式网络与涌现网络的共同作用实现了行动者网络的成功转译。

（1） 正式征召网络分析。 第一， 焦点行动者是省公司财务处。 他的观点和利益是希望借助于ERP软件 “数据和业务流程集中的特性” 实现对于全集团的财务集中管控。 省公司财务处根据自己的观念和利益设置转译目标， 建立强制通行点。 第二， 转译目标明确后， 接下来就是征召相关行动者。 首先对于各市公司财务科， 因为市公司是集团公司的全资子公司， 省公司具有绝对的行政权力， 所以在征召各个市公司财务科时采用的是行政指令的方式， 下发了红头文件， 并配合奖惩制度， 各个市公司的总会计师签订了实施责任书。 然后与软件公司签订了整体合作协议和分阶段实施合同， 明确了实施的范围和时间， 也就是说将协商内容铭写在合同文件中， 从而增加网络的不可逆性。

（2） 涌现网络分析。按照传播网络多理论多层次的多元网络模型， 我们通过调研分析， 识别出两种涌现网络在软件实施过程中发挥了作用。第一， 集体行为理论。A集团公司成功应用了这一涌现网络理论。A集团公司的实施过程分为三步， 第一步做好一个市公司的样板， 第二步做好4个市公司的样板， 第三步全部实施， 这种做法符合集体采纳行为的理论， 利用充足的 ERP 实施资源保证网络中达到一定的采纳数量， 即阈值水平， 进而增强了各个市公司财务人员对于软件和项目的信心， 提高了传播的效率， 从而保证了项目成功上线， 防止一次征召所有市公司可能失败的风险。第二， 按照认知网络理论， 在实施ERP的时候， 我们应该首先分析实施之前的认知网络， 识别出哪些成员的网络中心度较高， 即大家平时出现类似的问题时都会咨询的那些人， 应先对他们进行软件培训，然后由他们向外扩散新技术和新知识。A集团公司成功应用了这一涌现网络理论， A 集团公司在新的 ERP 软件的实施过程中， 先在各市局中选拔出内部骨干人员， 让这些内部骨干人员成为新的认知网络的中心， 成功实现了知识转移。

2.会计科目实施过程分析。由于会计科目存在二次实施的问题， 因此需要进行细粒度的针对会计科目实施过程的分析。

（1） 会计科目第一次实施的转译过程。第一， 正式征召网络分析。省公司财务处作为焦点行动者， 在解决会计科目统一这一问题上存在目标和功能缺位， 从表面上看是与其他行动者建立了联系， 但是建立的连接是弱连接， 没有起到核心作用。首先省公司财务处没有专人负责会计科目的统一工作， 也没有建立强制通行点， 要求各个市公司财务科的会计科目统一， 软件公司项目经理和实施顾问也没有重视这一点。第二， 涌现网络分析。 目标和功能缺位的正式网络会导致混乱和中心度低的涌现网络。 在实施过程中各个市公司财务科在寻求新会计科目体系 “应该是什么？ ” “为什么是这些” 的时候， 首先按照认知网络理论，询问实施顾问， 由于实施顾问也没有确定的回答， 所以造成各个市公司财务科的混乱。 有的基于原来的朋友关系，寻求其他已经实施了软件的市公司帮助， 有的按照正式网络反向寻求省公司财务处的帮助， 但是由于省公司并没有这个规范， 此外， 各个市公司和省公司距离比较远， 根据接近性理论， 物理距离接近或者社会身份地位距离的增加会影响沟通和传播效率， 他们并没有针对会计科目进行统一的沟通， 因此造成了各个市公司按照自己的想法设计了新科目体系。

（2） 会计科目二次实施转译过程。第一， 正式网络分析。在第二次实施时， 整个网络节点与第一次相同， 但是作为焦点行动者的省公司财务处明确了网络征召的目标，与其它市公司财务科和软件公司建立了强连接， 共同讨论并确定了科目规范， 省公司将价值观和利益都铭写在这份科目规范中， 确定后各个市公司财务主管签字， 然后由省公司财务处统一下发到各个市公司财务科。第二， 涌现网络分析。新的认知网络表现出很高的中心度， 科目规范位于认知网络的中心， 省公司财务处、 项目经理、 实施顾问和市公司财务科等各节点在寻求新会计科目体系 “应该是什么？ ” “为什么是这些” 的时候， 都去查阅科目规范， 从而保证了会计科目体系的统一和二次实施的成功。

（四） 研究结论

回顾整个案例的实施过程， 我们可以从中学习到很多经验， 例如短短3个月软件就整体上线， 发现问题后及时纠正， 并且取得了很好的效果。此外， 会计科目二次实施的问题也是我们应该汲取的教训。我们看到行动者网络理论和传播网络理论的融合为诠释ERP的实施过程提供了非常好的理论视角， 接下来本文将基于案例分析， 探讨保障ERP集团财务软件成功实施的5个具体策略。前4个策略与已有文献中提到的一致， 包括关注软件的特性及其背后的观念和文化、 关注标点化、 采用铭写增加不可逆转性和关注利益多样性， 本文通过案例诠释了这些策略在集团财务软件实施中的具体表现。此外本文还提出一种关键的实施策略， 关注涌现网络。

1.关注软件的特性及其背后的观念、 利益和文化。ERP是一种 “不变的机动个体” ， 软件中内嵌了设计者的观念、 利益和文化。企业实施ERP之前， 应当先明确该软件中内嵌的特性， 以及这些特性背后的观念、 利益和文化。然后一方面应分析它们与企业现状是否有差距， 从而明确实施重点和目标； 另一方面应明确如何将焦点行动者的观念和利益铭写在软件中。

2.关注标点化。焦点行动者在构建网络时， 常常有意无意地采用了 “标点化” ， 即为了减少网络分析的复杂性，将一些子网络看作是一个整体的行动者， “标点化” 会隐藏内部各个具体行动者的观念和利益。如果子网络出现不稳定因素时， 应该具体去分析标点化网络的内部要素， 这样才能弄清楚问题的根本原因。例如对于将集团财务软件作为一个行动者就是 “标点化” 行为， 当软件使用中出现问题时， 应该剖开这个行动者， 将其组成的会计科目作为一个行动者进行分析。

3.采用铭写增加不可逆转性。焦点行动者在征召网络时， 为了增加网络的不可逆转性， 常常采用铭写的方式， 例如签订目标责任书， 在确认文件上签字， 签定合同和协议，将确定好的数据和流程固化在软件中等， 这些由本案例表明是非常有用的。

4.关注利益多样性。本案例展示的利益赋予和征召的过程相对比较简单， 因为省公司对于市公司全资控股， 采用的是行政指令的方式。据课题组之前的经验， 跨企业的信息系统实施过程是很复杂的， 因为相关行动者的观念和利益是多元的， 如何征召相关行动者会是一个挑战。

5.关注涌现网络。焦点行动者应该清楚， 在转译过程中， 除了正式征召网络， 还可以借助涌现网络来共同配合做好转译工作， 例如在本案例中， 由集体行为理论、 认知网络理论和接近性理论等产生的涌现网络对于软件实施过程发挥了很大的作用。此外可以借助传播网络理论的中心度和连接强度的概念来分析目前网络的稳定性状况和风险， 例如缺乏中心度的信息传播过程会影响传播效率。

参考文献（1） Contractor，N.，Monge，P. R. and Leonardi，P.， 2011， “Mul⁃tidimensional Networks and the Dynamics of Sociomateriality: Bringingtechnology Inside the Network” ， International Journal of Communica⁃tion， （5） ， pp.682~720.（2） Kaplan，B. and Maxwell，J. A.， 1994， “Qualitative ResearchMethods for Evaluating Computer Information Systems” ，in EvaluatingHealth Care Information Systems: Methods and Applications， G. Ander⁃son，C. E. Aydin and S. J. Jay（eds.） ，Sage，Thousand Oaks，CA，pp.45~68.（3） Latour，B.， 1987， Science in Action: How to Follow Scientistsand Engineers through Society Harvard Univ Pr.（4） 芒戈、 康特拉克特： 《传播网络理论》 （陈禹、 刘颖译） ， 中国人民大学出版社， 2009年。